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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二十三話。不明所以的情緒

　　下午部活時間，眾人反常的沒埋頭苦練，團團圍在一起討論自家班級要辦的攤位。

　　當聽見冰晶的班級是反串咖啡屋時，每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朝自家隊長方向飄去，後者依舊只是滿臉黑線加扶額接受注目禮；成神瞥完鬼道後立刻又看向從容自在的那抹黑色。

　　發現他目光的冰晶微笑回望，以眼神無聲詢問怎麼了，結果得到對方臉紅轉頭的反應。

　　他注視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理由，單純只是喜歡看著她而已。

　　唔啊，感覺超害羞的……

　　「對了，你們知道雷門下週要和尾刈斗中學比練習賽嗎？」也許是學園祭聊到差不多，佐久間話題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問起剛才無意傳入耳的事情。

　　嗯？冰晶疑惑挑眉，她得到的消息是『尾刈斗向雷門下戰書』哦，雷門應該還不知道才對。

　　「看你的表情，想必已經知道了吧。」鬼道看著面露些許困惑神色的冰晶，發出肯定句。

　　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冰晶直接點頭承認：「不過，我得到的消息是尾刈斗向雷門下戰書，而被挑戰的那方應該要明天才會收到比賽通知。」畢竟，那封戰書是在五分鐘前送到理事長室的，雷門夏未不會那麼勤勞一知道就火速趕到足球部告知。

　　她是那種喜歡搞突襲的類型吧，冰晶猜想。

　　「你知道的真詳細……」

　　「那當然，我有秘密情報網嘛。」

　　「秘密情報網？」身為好奇寶寶的成神立刻丟出疑問。

　　「如果說出來就不叫秘密了啊，你們就慢慢猜吧。」

　　沒頭沒尾的最好猜得到……

　　結果，談天說地的時間大概只花費一半，剩餘的大家又非常勤奮用來精進球技。唉唉、她只能說各位已經到為足球癡狂的地步了。

　　呆愣在一旁似乎很無趣，冰晶乾脆拾起籃子裡的足球走到角落和牆壁對踢。

　　要說她為什麼不找人互相練習嘛……就單純想欺負牆壁而已。

　　隔天，當教室內的學生忙得七手八腳、人手不足需要幫忙時，鬼道發現冰晶那傢伙不曉得又跑哪溜達去了。在正需要援助的時候找不到人，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雖然想乾脆放著不管，但他還是被眼尖的自家班導師轟出去把對方找回來。

　　冰晶時不時蹺課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所以他不太能理解為何水谷堅持要把她找回來上課——而且還莫名眼眶泛淚。

　　話說回來，地區這麼大，要毫無線索的他去找人有點強人所難，打手機對方又會隨心情決定接不接……啊——忽然覺得頭好痛。

　　「鬼道君，你要去找冰晶君嗎？」在鬼道正煩惱該如何是好時，二宮忽然從旁邊冒出來搭話，即使不明所以，他仍點頭表示肯定。

　　「如果你沒有頭緒的話，建議你去找草野君問問，剛才冰晶君消失蹤影前有跟他聊了幾句。」二宮指了指在協助處理菜單的那抹大海藍。

　　「啊、謝謝。」向自家班長道過謝，鬼道遲疑好片刻才邁步往對方走去。

　　說實話，其實他不怎麼喜歡跟草野說話，一來是不熟、二來是……個人問題——他到現在還是對冰晶跟對方互叫名字耿耿於懷，雖然知道這樣心胸很狹隘，但他就是忍不住會對草野抱持敵意。唉，該想想辦法解決才行，怎麼說草野都是無辜的，被單方面討厭實在不合理。

　　深吸一口氣，鬼道試圖以平時的態度禮貌開口：「草野，可以打擾一下嗎？」

　　被呼喚的那人先向一起工作的夥伴示意要離席一會兒，接著緩慢走來。他面露疑惑，似乎很意外鬼道會跟自己搭話，但是不下兩秒便微笑問道：「鬼道君，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嗎？」

　　「想請問你知不知道冰晶在哪裡。」

　　「嗯……夜君嗎？我記得他好像說下午想到雷門附近的河邊球場看看，至於上午到哪裡就不清楚了。」單手放置於下巴、思考幾秒，草野把得知的訊息全部說出來。夜君沒特別告訴自己別將行程透露出去，所以讓鬼道君知道應該沒關係吧？

　　聽聞草野非常自然吐出『夜君』二字，鬼道幾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

　　他實在無法理解自己在生什麼氣。

　　不，其實他明白自己在吃醋——即使他們現在的關係是普通隊友——只是不肯面對而已。

　　「……謝謝。」壓下莫名其妙的情緒，鬼道禮貌頷首道謝。

　　「能幫上忙是我的榮幸，希望你可以順利找到夜君。」笑笑朝對方行個禮，草野轉身回去繼續處理自己的事情。

　　待披著鮮紅披風的背影消失，草野默默望向前者離開的方位，青草綠眼眸帶有難以看穿的思緒。

　　鬼道君他……果然喜歡夜君。

　　雖然極力隱藏，但草野明白鬼道對自己抱有些許敵意。

　　因為他一直都在看著他，所以可以分辨那雙護目鏡下眼眸的情緒；因為他一直都在看著他，所以知道他的視線總是下意識追逐著那抹黑色的身影。

　　草野嫉妒被鬼道愛慕的冰晶，曾盼望過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但是，他也同時慶幸鬼道喜歡的是冰晶，這個他所認可、甚至無法打從心底厭惡的女性。

　　既喜又厭，是他對冰晶夜的矛盾感覺，但若要擇其一，草野會比較偏往『喜歡』那邊。

　　總之，雖然愛慕的對象不喜歡自己很難受，但如果對象是冰晶的話，草野會選擇祝福他們的戀情——前提是冰晶夜哪天真的愛上鬼道有人。

　　「草野，你覺得加入這個甜點怎麼樣？」身旁的問句讓他回過神，他搖搖頭、甩開不必要的想法，專心菜單的研究。

　　另一方面，在稻妻隨便遊走亂逛的冰晶在不知不覺間消耗掉早上的時光，為了打發雷門放學前的時段，她在商店街的露天餐館點了一盤海鮮肉醬義大利麵和去冰巧克力奶茶填填飢腸轆轆的肚子，順便耗費有些漫長的時間。

　　嗯……雷門應該會在部活時間收到通知，之後再到河邊球場練習吧。在那之前要做什麼好呢？

　　慢悠悠將食物送入口，冰晶腦袋思考著不重要的事情。

　　這時，對面的椅子忽然被輕輕拉開，擁有一頭藍中帶白蓬鬆髮絲的少年一句詢問的話都沒有，便自顧自的坐下，冰藍色眼眸直直定在她身上。

　　沒對這突如其來的無禮舉動感到絲毫不快，冰晶繼續以超級緩慢的速度解決自己的午餐。等玻璃杯內的褐色液體被吸食一空，她才懶洋洋抬頭打量眼前算是不速之客的淺藍髮少年。

　　對方穿著深藍色連帽短袖T-Shirt與相較前項淡了些的牛仔長褲，以及從冰晶視線無法看見的墨藍色球鞋。

　　「你很喜歡藍色？」她淡淡掃視對方，漫不經心問道。

　　為這問題微微一愣，涼野失笑：「一般來說，都會先問：『你怎麼在這裡？』或『有什麼事情？』才對吧。」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怪異的開頭。

　　「『一般狀況』不見得適用所有人。」至少她認為自己滿常做出跳脫常理的事情。

　　「確實，我想妳就是那種類型。」

　　似乎沒有接續涼野話題的打算，冰晶靜靜仰望天空、神遊；注視正大光明無視自己進入放空模式的那抹黑色，涼野頓時覺得沉重的心情放鬆許多。

　　因為在『那裡』遇到一些不如意的狀況，沉悶情緒無可發洩的涼野立刻帶著專屬的黑色足球出門散心。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何哪裡不選，偏偏選這個地方，可能僅單純直覺性的認為去稻妻可以完全拋開不愉快的思緒。結果，隨意亂走的他忽然瞄到熟悉的身影，當他察覺時，自己已經拉開椅子坐下了。

　　其實，他很擔心對方開口的第一句話會是「有什麼事嗎？」若當真如此，他只能尷尬的和對方面面相覷、半個字都吐不出口。一來是無法把自己的特殊狀況告訴她、二來是他完全沒事找她，只是下意識走過來而已。

　　——涼野很慶幸冰晶的行為模式跳脫常理，才能免除許多讓他不知所措的情況。

　　時光在靜默中一點一滴快速流逝，冰晶拿出手機觀看時間，覺得差不多該出發到河邊球場後緩緩站起身。她瞥了依舊注視自己的涼野一眼，開口：「我不清楚你的煩惱是什麼，而你也沒意願說出口，因此我只能建議你找個適當的舒壓方式，讓自己緊繃的情緒得以暫緩。」

　　冰藍色眼眸直直望進那雙紫羅蘭色。

　　將手伸進腰間的隨身深藍小袋，冰晶抽出一本淺紫色便條紙和一支藍色原子筆，快速寫了些文字和數字後，她將紙張對折、放到涼野面前，然後逕自轉身離去。

　　愣然好一會兒，涼野才拉回思緒、攤開那張便條紙，上頭稱不上工整卻漂亮的字跡讓他有點訝異，感覺那般隨性的人的字應該會比較潦草，這種反差頗新鮮的。閱讀完上面的文字，涼野拿出深藍色殼手機，將某串號碼輸入通訊錄，最後在名稱打上『夜』字。

　　這個人真的很有趣。涼野嘴角勾起一抹淺淺弧度，把紙條放入口袋。

　　【煩惱諮詢專線：××××××××
　　（註：此電話並非二十四小時服務，建議做好成功率只有30%的心理準備。】

　　那張紫色便條紙的內容是這樣寫的。

　　×

　　漫步來河邊球場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染岡橫衝直撞、頻頻犯規往球門衝刺的畫面。

　　哼——粉紅和尚君根本大暴走，就算心情浮躁也不能無視規則啊，這可不是在打架吶。運動最基本的要素就是保持平常心，若無法至少也要冷靜以對，否則表現只會越來越差勁。

　　況且，像這樣只憑一個勁亂衝亂撞，別說超越豪炎寺，連擔任雷門前鋒的資格都沒有。

　　——會傷害隊友的傢伙，不要也罷。

　　漠然注視被圓堂喚回休息區的染岡，冰晶邁開步伐往公車站牌前進。走了幾步，她猛然轉身、狠狠嚇著跟在後頭的人。似乎對對方的反應感到滿意，她嘴角勾起了高高的弧度；察覺自己被整，他僅是無奈輕嘆。

　　「你從什麼時候發現的？」鬼道與冰晶並肩而行，開口提問。他已經竭盡全力放輕自己的步伐，沒想到還是被察覺。

　　「一開始就發現了哦。隊長大人的披風顏色太顯眼，怎麼都無視不了。」那團鮮紅色可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吶，而且她本身又莫名對『紅』很敏感。除了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血液外。

　　聞言，鬼道其實沒有意外的感覺，反而覺得理所當然。這心情未免太莫名其妙了吧，不是他要說。

　　瞥了鬼道一眼，冰晶懶洋洋開口：「隊長大人是被班導師轟出來找人的？」唉呀呀，自從明確跟水谷說明自己要在學園祭後轉校，對方就經常利用各種辦法把她留在學校，不像之前那樣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對。說實話，我無法理解老師的做法，她明明很清楚你老是蹺課，最近卻經常丟我出來找人。」那種感覺就像想把冰晶綁在學校似的，雖然並沒有用。但更奇怪的是，冰晶看來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她應該最討厭被綁住的。

　　冰晶露出『真是敗給她了』的表情，語氣帶有無奈的替自家隊長解惑：「她希望快要轉校的我可以利用剩餘的學園時光跟同學們相處、培養感情，所以交代我至少在最後的幾個禮拜安分點，乖乖待在學校。」但是，這對她可是艱辛的任務吶，上課、下課、吃飯、再上課、下課，一成不變的模式真的非常無趣，與其浪費時間當機器學生，不然出外走走運動要好的多。

　　沉默片刻，鬼道正色道：「我贊成老師的想法，雖然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好歹也算熟識的同學了。乾脆就趁這個機會把轉校和性別的真相說出來怎麼樣？一直隱瞞實在說不過去。而且，未來哪一天你偽裝累了，變回原本的樣子大家才認的出來。」他相信她不會永遠都保持這個樣子，所以，至少讓他們知道『原本的冰晶夜』究竟是什麼面貌。

　　「那可不行。」冰晶停下腳步、面帶嚴肅看著鬼道：「轉校的事情可以說，唯獨性別不能妥協。」

　　被對方難得的強硬語調震懾，鬼道除了點頭外，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為什麼要隱藏真實性別？

　　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表情？

　　為什麼妳什麼都不肯說？

　　為什麼不願意多信賴我？

　　好多好多的為什麼堆積在心裡，鬼道卻沒有勇氣問出口。他覺得好像碰觸到那抹黑色的傷心處，卻沒法解讀出個所以然。

　　靜默，一直持續到他們搭車回帝國。

　　草草跟鬼道道別，冰晶立刻轉身往專屬宿舍步去。

　　輕輕推開門，有些損毀的門板發出刺耳聲響，一見到自家床鋪，她想也沒想就直接倒下去。

　　啊啊、總覺得好累。不是到處奔走的身體疲倦，而是心靈上的勞累。

　　老實說，不止鬼道被剛才的冰晶嚇到，連她都對自己的反應感到驚訝、困惑。為什麼聽到公開性別這件事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

　　——好像有什麼被遺忘的恐懼感逐漸從內心深處跑出來。

　　沒錯，她確切感受到了『恐懼』，至於為何恐懼、恐懼些什麼，不得而知。

　　怎麼回事……有種忘記什麼重要事情的怪異感。

　　她當初偽裝成男性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想不起來……

　　或者該說，自己好像下意識封鎖了那段記憶。

　　「啊——煩死了！」

　　腦袋整個亂糟糟，冰晶忽然跳下床、竭盡全力大吼出聲，意圖藉此發洩煩躁感。

　　不想了，她討厭做白費工夫的思考！

　　硬是強迫自己去思考，反而會一無所獲。

　　就慢慢等那段記憶自己浮現出來吧。

　　重新躺回床上，冰晶帶著莫名的不安情緒陷入沉睡。

　　站在門外的人影垂首，緊蹙的雙眉一直沒有鬆開。

（待續）

2014/04/12（冒天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