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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第十七話。無論是哪種愛情都無罪
下課鐘聲及時響起,拉回差點因理智線斷裂而暴走的鬼道思緒。反覆做了幾次深呼吸,他總算讓腦袋冷卻下來,如果溫度過高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自己會把冰晶埋掉也說不定。
——就怕一個不小心受害者和加害者的身分顛倒過來。
後面兩堂是學校最近特別新增的水泳課,班上學生三三兩兩背著裝有泳具的袋子往足球大樓隔壁的體育館前進。收拾好自己物品的鬼道將一個中型墨綠袋子置於桌面,望了旁邊那抹絲毫不打算動作的黑色一眼,開口:「下堂要換教室,不走嗎?」
冰晶回望對方一眼,無奈道:「就算去又不能下水,所以我打算翹課。」一個女的只穿泳褲下水,拍清涼照也不是這樣的啊。而且她平板的身材也不適合拿出去傷害大家的眼睛。重點是看下水的人在那自由自在戲水會讓她心痛,畢竟她還挺喜歡水泳課的嗚嗚。
說的也是,鬼道差點忘記眼前的少年其實是名少女,真好奇她帽子拿下來是什麼樣子。唯三、不對,唯二目睹過的只有佐久間和源田,成神表示他僅是第一個知道冰晶是女孩子,還沒見過她取下帽子的模樣,只依稀聽說她有一頭烏黑如夜的及腰長髮。
貌似可以想像的出來。
嗯?隊長大人在幹嘛?一副恍神到宇宙去的樣子。「快上課了,不盡速去體育館沒問題嗎?」他不會是想一起翹課吧。
聽到呼喚趕緊回神,鬼道看著不足五分鐘就到上課時間的教室掛鐘,匆忙抓起墨綠袋子衝出去,途中還不忘提醒冰晶不准跑出學校,否則就要她好看之類的警告。
冰晶默默看向那人離開的方向,掩嘴偷笑。很少能看見隊長大人慌張的模樣呢。
外頭有個大海藍色靜靜注視那兩人的互動,白皙的拳頭微微握成拳頭狀。
大約休息快兩節課,冰晶離開桌面、雙手向上伸展活動筋骨,睡眼惺忪的紫眸在看見前面黑板上的東西後一瞬間完全清醒——黑板上寫著大大的『我喜歡鬼道有人』幾個字,旁邊還有用紫色粉筆畫的好幾朵紫羅蘭花。
哇哦,她初次親眼看到如此大膽又醒目的告白方式耶,實在不得不佩服那人的勇氣。如果隊長大人看到表情絕對很有趣!趕快拿手機出來準備拍下那精采的瞬間。
說時遲那時快,放課鐘聲剛巧敲響,或許是提早結束的緣故,不久班上同學便接二連三拉開教室門,看見黑板那行字,每個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視線直盯被提及的鬼道——而那人正處在驚嚇過度的狀態,完全無暇理會同學們投來的怪異目光。
這是怎麼回事?他人生第一次被告白居然是這麼……丟臉的情況?他現在恨不得有個地方可以讓他躲一躲——
喀擦一聲,鬼道被這響亮的聲音吸引,臉色不怎麼美麗的轉到右前方、手拿繪有音樂符號黑殼手機的冰晶身上。後者正一臉懊悔的暗罵自己忘記關掉快門聲,然後迅速把東西丟回腰間的深藍小袋內,裝作她什麼都沒做一切都是你的錯覺的裝死神情。
當他欲打算開口問對方拍了什麼時,班上傳來陣陣討論的巨大聲響。
「告白耶!居然用這種方式太酷了!」
「欸,是哪個女生快出來面對!」
「既然都敢寫了,不如就直接大方承認啦!」
「鬼道你也很想知道對吧?」旁邊的男同學單手搭在鬼道身上,笑容詭異的問。
「我才不想知道。」滿臉黑線把對方的手臂拍掉,他現在沒心情跟他們鬧。到底是誰在惡作劇?他可不認為這些字是單純告白用的,尤其旁邊還畫了數十朵紫羅蘭圖樣,根本就像……特別想推給某人似的。邊想,他視線邊往那個某人方向飄。
在鬼道看來,冰晶表情沒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真要說就是那張標準想看好戲的臉有點欠揍。咳,他什麼都沒說。
「欸欸,真的都沒人知道?切,真無趣。」當眾人熱情快被澆熄的瞬間,一抹大海藍身影跳了出來:「我想我知道是誰。」
誰?冰晶難得感興趣直盯眼前留有跟二宮班長一樣大海藍髮絲的短髮少年,他的眼睛是如同遼闊草原的淺綠色,身材纖瘦、看來就是個專攻靜態活動的孩子。奇怪,她怎麼沒印象這個人是同班同學?
「哦?草野,是我們班的嗎?」被喚為草野的少年點點頭,然後伸出比女孩子要纖細白皙的手指向那抹黑色。「剛才水泳課之前我回來拿忘記的泳鏡,發現冰晶君站在黑板前用紫色粉筆塗塗寫寫,而且上頭還有他常畫的紫羅蘭就更確定了。」聞言,大家不約而同往那抹黑色的方向看去,顯然很訝異這答案。
鬼道面露狐疑偷瞄草野一眼,為什麼他會知道冰晶常畫紫羅蘭圖?因為同班再加上座位關係,他知道冰晶只在自己的黑色筆電和部活足球『紋身』而已,其他地方——例如考試卷、桌子、空白筆記本甚至美術課的塗鴉本——都不會隨便亂畫。
『為什麼今天美術課的自由創作不畫你常畫的紫羅蘭?』某天訓練鬼道看見冰晶又在部活足球『紋身』時,反常的沒責備她,反而如此問道。
她抬頭瞥了對方一眼,笑道:『因為那是特別的記號,所以只畫在特別的地方。』
特別的地方?『例如?』
『例如我最近買的那台黑色筆電,還有這個——最愛的足球。』
她的回答讓鬼道先是一愣,然後似被感染般笑了出來。
所以,照理班上同學都不會知道才對,何況冰晶又沒交情特別深的朋友。難道草野就是故意畫那些圖陷害冰晶的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老實說他跟草野完全不熟,印象中對話的次數用手指都能算出來。
嘖,雖然麻煩但還是要把事情搞清楚。不過在那之前要先解決現在的狀況。
「咦——?真的假的?冰晶你喜歡鬼道?那不就是所謂的同……哦噗!」幸災樂禍的某男同學話還沒結束就被站在旁邊的二宮予以強烈肘擊,臉部表情瞬間扭曲,立刻躲到角落飆淚和畫圈圈。
「冰晶君才不是同性戀!我相信他絕對是正常人!」二宮不知為何滿臉通紅,雙手握成拳頭狀舉在胸前對全班大叫,連走廊路過的人都被嚇到,忍不住停下腳步觀看發生什麼事。
欸欸,妳自己把那三個字說出來了啊!班上同學汗顏。
嗚嗚,為什麼我才說一個字就要被攻擊?無辜的宮野同學帶著兩條海帶淚繼續在角落種香菇。
聞言,草野態度驟然轉變,語氣有些嘲諷的說:「妳又怎麼確定他一定不是呢?是妳自認為不是所以否定,還是他親口跟妳說的?就算是後者,妳又敢確定他沒有說謊嗎?」人類可是最會掩飾自己醜陋面的生物啊!
「這、這個……」二宮無法反駁。因為她直覺就是認為冰晶是名異性戀者。
默默看著他們的互動,鬼道微微蹙眉。草野他該不會是……這樣就能解釋為何會做這種事了。不過幹嘛誰不挑偏偏挑他?因為自己跟冰晶那傢伙感情最好?唔——在班上同學看來的確如此,不過球隊的大家都知道,其實跟她最要好的是成神,次要才是他。大概。
從頭到尾都像事不關己的冰晶一直用難以察覺的方式注視草野的一舉一動,她發現草野總是在別人沒發現時偷偷以銳利的淺綠眼睛刺她,但老實說殺傷力當真弱到不行,如果她沒主動觀察對方可能不會發現。
好了,無聊的餘興節目也差不多該落幕,鬧這麼久原本有趣的事件都變乏味啦。
她施力拍擊面前的木製桌子,勾起嘴角:「諸位,我啊的確是喜歡隊、鬼道君。」怕班上同學搞不懂在說誰,她及時改掉隊長大人這個習慣的稱呼。然後不意外又引起轟雷般的騷動。
「但,那是指我這個弱小球員對於強大隊長大人的、偏向尊敬之意的喜歡。大家都知道所謂『喜歡』有許多含意,對家人的、朋友的、同學的、老師的等等,基本上都可以用喜歡一詞,而黑板所寫就是對於『同伴』的喜歡唷,目前還不包括『戀愛的成分』呢。但我不否認哪天可能會愛上隊長大人,畢竟他認真踢球的模樣實在太帥氣了——大家說對吧?」
沉默片刻,接著是響徹整間教室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原來冰晶你也會搞笑啊!」
「『說不定哪天會愛上隊長大人』真虧你說得出來。這下我敢確定那些字絕對不是冰晶寫的,如果是他絕對會寫『隊長大人』!」
幹嘛笑成那樣?她可是很認真的吶,雖然表情看來可能不是很嚴肅。冰晶納悶,發現鬼道正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這傢伙……居然臉不紅氣不喘說出這些話,他聽到整張臉都熱起來了。雖然只是『假設句』,但他內心著實希望哪天對方可以喜歡上自己,好好待在自己身邊別亂跑。
雖然要馴服那陣自由的黑色旋風頗有難度。
不對,等等,他在想什麼啊?這種奇怪的心情是怎麼回事?他該不會對那傢伙產生好感了?不會吧,冰晶跟他的相處模式幾乎都是前者負責找麻煩、後者負責收拾加理智線斷裂罵人,這樣的情況居然還會產生所謂的好感也太詭異了!他一定是剛才受到的驚嚇太大所以怪怪的,嗯,一定是。
回過頭去,鬼道發現原本在附近的黑色身影不見了。奇怪,人呢?連草野也不在。
「鬼道君,如果你找冰晶君的話,他剛才跟在草野君後面往那裡走了。」發現東張西望的鬼道,二宮伸出手指向某個方向說。
他先跟對方道謝,然後不顧敲響的鐘聲小跑步離開。
跟在明顯散發黑氣的大海藍後面,冰晶臉上掛著不變的弧度以同步調前進。能讓這個看來纖細漂亮的乖乖牌美少年散發這種陰暗氣場的理由她大概已經掌握到了,但某些事情還是要親口聽對方說才算數。
草野不耐煩回頭,淺綠色眼睛瞪著她:「你想幹嘛?要來嘲笑我陷害你失敗嗎?那就儘管笑吧!」
「我什麼話都還沒說吶,你怎麼沒考慮到我可能不曉得惡作劇的是你,只是對你有興趣跟過來的?嘛,無所謂啦。老實跟你說,打從你躲在後門觀察我和隊長大人對話時我就發現你的存在了,只是沒有說破而已,畢竟我不確定你要幹嘛、是什麼人。
為了知道在旁邊偷偷摸摸的人是誰,我取消原本要在校園亂逛的行程留在教室休息,還刻意裝成很睏倦的樣子打個呵欠才趴下去睡。結果你就上鉤了。
你躡手躡腳走到旁邊確定我是否睡著,然後步上講台拿起粉筆在黑板塗鴉寫字的動作我全都看在眼裡,只是太過專注的你完全沒注意到,甚至沒發現我拿手機把你的行為錄下來,準備拿給『你最親愛的鬼道君』欣賞呢。」
草野面無表情的臉瞬間變得僵硬:「你、你敢的話就試試!」可惡,他太大意了,居然被錄影都不知道。
「幹嘛這麼緊張?讓他知道你的心意有什麼關係?你不就是用滿溢的愛戀情緒寫下那幾個字的?」她有看到哦,草野用充滿幸福的表情寫下那句話的樣子。
「少、少囉嗦!你這是在威脅我嗎?你到底想要幹嘛!你明明知道我們都是男的!同性之間傾訴愛意會被狠狠的嘲笑!狠狠的踐踏!根本沒人能體會『我們這些人』的心情!為什麼喜歡異性的才叫『正常人』?為什麼同性戀者就必須被霸凌、被中傷?只是因為對於喜歡的定義顛覆自然定律就必須被排斥是什麼道理!
每次聽見父母問:『幸男,你的病到底治好沒?』我都快要抓狂了!什麼叫『治好沒?』還用那種擔心的眼神看我是什麼意思?我才沒有生病!我只是、我只是性向跟別人不同而已錯了嗎?
為什麼一定要男女相戀才能被祝福?同性之間的愛難道就稱不上是愛情嗎?明明、明明本質都是一樣的啊——」
忍不住的淚水接連自草野白皙的臉蛋落下,他跪坐在地、不顧形象嚎啕大哭。他不懂自己為何要在認定是情敵的人面前展現脆弱的一面,但看著那毫無鄙夷的清澈紫眸和有些強勢的語氣,他就覺得跟對方傾訴心事也無所謂。
冰晶默不作聲注視那抹大海藍,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安慰他,安撫人心什麼的算是她的弱項,所以該怎麼開口她不知道。
待草野哭累了、心情也平靜許多後,冰晶從隨身深藍小袋取出一包面紙遞給前者擦乾眼淚,然後蹲在對方面前輕摸他的頭。這是她在情緒激動時喜歡別人做的動作,雖然不確定對方適不適用,但至少可以給予些微安心感。
「我不太會安慰人,所以就把內心的想法直接說出來。我認為同性之間的愛跟一般的愛情是差不多的,但是前者要更刻苦、更令人尊敬。大家對於愛情的觀念總是局限在『必須要一男一女』,但是時代在改變,部分傳統的東西已經被高科技所取代,那感情觀為何就不能新增更多選項?
只是我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人把『同性之戀』當成『生病』,雖然對你的父母很沒禮貌,但真的讓我想狂笑!還以為大家都已經知道這是正常現象了呢,要不要列印一份資料給你的父母閱讀了解一下?
人家說未來的技術說不定能讓男性懷孕,你不覺得這除了是想減輕女性的負擔,也可以解釋成讓同志組成新家庭的準備嗎?說不定早就有人在為全世界同志的未來做準備了呢!只要這樣想心情是不是會開闊許多?」
草野瞪大淺綠眸直盯冰晶的臉龐,沒想到他也有這麼認真的一面啊,跟平常總是隨性自由的模樣看起來像是兩個人。
「啊,我好像說太多了。一切都是個人觀點,畢竟是異性戀者,所以只能講到這樣。」她搔搔頭,從蹲姿換回站姿。
「你真的沒喜歡鬼道君?可是你們時常膩在一起。」草野表示疑惑,從他幾次偷偷跟到足球大樓觀察來看,他們的關係真的頗親密,雖然吵嘴的時候居多。
「沒有哦,我們只是感情比較好而已。況且就算我真的喜歡他,也無法成為與你聊心的對象。我們終究是不同類型的人。」
「這是什麼意思?」他無法理解哪裡不同。
「畢竟一名異性戀者還是無法完全體會你的感受啊。」她看著對方困惑的臉蛋,笑了。
「這是什麼意……難道、冰晶君你是?」他驚訝睜大雙眼,只有那個才能解釋了啊!
「要幫我保密哦,草野君。」冰晶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
草野淡淡微笑:「我知道了。」既然不是情敵,他願意幫忙保守秘密。「但,為什麼要告訴我?」他想她應該沒有理由特別把保守的秘密說出來吧?
「因為只有我知道草野君的秘密太不公平了,所以就當作交換,彼此約束你也比較安心。」雖然她並非那種有事沒事亂散播秘密的人。
「其實你可以不必這麼做的,冰晶君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因為看著鬼道的同時,他也在默默觀察著她。
「唉唷,沒關係啦。而且說都說了,後悔也來不及。」反正她再不久就要離開了,到時草野把事情說出來也無所謂。
「你真的很隨性耶。既然要彼此約束,你以後就直接叫我幸男吧,當作約定的證據。」
「大家都這麼說。話說這是哪來的特別約定方式?算了,我就接受吧。今後請多指教,幸男君。」勾起嘴角,冰晶轉身沿原路返回。
(待續)
2013/11/09(冒天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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